6
我坐在书房里,处理边疆递来的文书。
近来形势愈发严峻。
前朝嚷嚷着要“削藩”,可说到底,他们要削的藩,都是我这个长公主多年苦心培植的势力。
我的好侄儿这是要开始动手了。
左将军的来信里写道:八万精兵,厉兵秣马,整装待发。
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,谋大事需要确保万无一失,如今皇帝的势力分布在长安。
何况,现在起兵师出无名,会落得万世骂名。
我动笔写下:左将军请务必少安毋躁。
正在这时,莺儿急急忙忙闯进来,慌张道:“公主,皇上来了!”
我搁笔,正色道:“不是说过,任何人都不能踏足我的书房吗!”
莺儿急忙跪下谢罪。
罢了,我起身嘱咐她看好书房,切勿离开,便赶去正殿。
皇上带来了一株天山雪莲。
“这东西对姑姑的热症最是有效。”
说着又拿出一枚人参。
“这个是朕为姑姑的新驸马准备的,姑姑也是时候给侄儿添一个外甥了,为天家延绵子嗣可不只是朕的责任啊,姑姑你也要出把力啊。”
我淡淡笑着,接过赏赐。
“皇上有心了,本宫谢过。”
皇帝今日突然造访,我可不信单单是为了送补品。
等我回到书房时,莺儿已然不见了踪影。
桌上的东西和我走时并无两样。
但房间里那股似有似无的淡淡清香告诉我,这里显然有人来过。
这不是我和莺儿的味道,可闻着却很熟悉。
我思忖着,心里逐渐有了答案。
是时候对楚云澈动手了。
7
近日道旁的梨花桃花次第开放,甜香的气息萦绕在我鼻尖,整个人间尽态极妍。
彼时我正在街市上闲逛,路上摩肩接踵,好不热闹。
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,额前的长发盖住了眼睛。
我正在上下打量他的时候,一股白烟向我扑来。
我的意识昏昏沉沉,等慢慢醒转过来时,听见周围有男人吵闹的声音。
我挣扎着睁开眼睛,天光乍射入我的双眸。
我下意识用手遮挡,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制住。
“居然醒过来了,看来药用得太少了!”说着,他狠狠啐了一口。
身后就是万丈悬崖,稍不留意,便可能粉身碎骨。
对面的男子声音急切:“放了她!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!”
那人是楚云澈。
我身后的男人开口了。
“今日我们受人所托,必取此人性命,你若是阻拦,我们也不介意多拿一条人命!”
说着,身后的男人举起剑放在我脖颈间,便要用力将我一剑穿吼。
颈间传来刺痛,鲜红的血丝已经从细嫩的皮肤中渗出。
楚云澈使出暗器,正中男人手腕,男人吃痛,丢开了手中的长剑。
楚云澈见状,立刻上前想要将我救回。
但我身后的男人却突然放开我,将手伸向了楚云澈。
楚云澈看似文弱,却身手非凡,他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。
两个歹徒失去平衡,跌下悬崖。
我看着楚云澈向我走来,眼里满溢着担忧和关切。
只要我伸手,他就能牵住我,就能救下我。
而我却猛然使力,将他推下了悬崖。
他眼中闪烁着波光,满脸的难以置信,似乎还有绝望。
我闭了闭眼,半晌,看向一旁唯一幸存的“歹徒”,缓缓开口道。
“这几个死了的兄弟,给他们家里各五百两银子,立衣冠冢,安息吧。”
是的,这场意外,也是我自导自演的。
彼时我出了事,楚云澈若袖手旁观,自然也难逃罪责。
他若出手相救,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替我去死。
莺儿帮我包扎伤口,眼中满是忧虑。
“不真出点血,他这么聪明,怎么会相信呢?”
“公主,您怎么确定他会跟过去呢?”
“他这些日子,一直在暗中跟踪我,想必是我那侄儿给他下的命令,我这里有什么异常,他自然是最关心的。”
我算到了所有。
唯独没算到他为了救我,会如此奋不顾身。
某一瞬间,我甚至以为,他是真的担心我。
差一点,我就心软了。
我一次次地想放他走,可他不但不走,还窃取公主府的情报。
留着他,始终是个祸患。
我不只要为自己想,更要为万千追随我的士兵将领负责。
我李长乐,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便只有赢,不能输。
8
“臣被歹徒挟持,险些身死,楚云澈为了救我,被歹徒所害,掉下悬崖尸骨无存。”
这下楚家的势力完全坐不住了,一定要皇帝处理我。
皇帝瞪着我的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,似乎要把我挫骨扬灰,最终却什么也没说。
此事只是个开端,皇帝和楚氏一族必然会有所动作。
我要的就是他们动手,给我一个师出有名。
所以当楚云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时,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眼前的男子一袭素袍,手臂上的伤痕隐约可见,面上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。
“托公主殿下的福,臣万幸被峭壁上的一棵老树挡住,捡回了一条性命。”
“这些时日,臣在山下的一家农户家里养伤,等到身子好了一些,这才连忙动身回府。”
托我的福?我怎么觉得这话中带刺。
“把驸马带回房间,好生照料。这么大的喜事,本宫得去告诉皇上和楚相。”
楚云澈被莺儿搀扶着,回房前,转身深深看了我一眼。
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,他明知道是我害得他,为什么还要回来?
仆从正要备马,我一个眼刀扫过去。
“封锁消息,不要让任何人知道,驸马回来了。”
入夜,我看到他站在水榭里,遥遥望着天上的月亮,手里仿佛还在摩梭着什么。
我正要离开,他却注意到了身后的声音,转身叫住了我。
我只好开口:“怎么不在房里歇着。”
他不置可否:“公主,你现在,还是不相信我吗?”
我哑然。
“公主,臣知道,臣是皇上硬塞给您的。”
“臣父一直以来都是太子党,太子登基后亦忠心不二。所以您怀疑臣,臣不怪您……”
我抬头,眸光猝不及防撞进他明澈的双眼。
“你这三个月,吃了很多苦吧。”
我伸手想触摸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疤。
他下意识躲避开,低眉道:“公主,臣怕吓到您。”
我长吁了一口气。
低头的瞬间却看到他手中的一枚玉佩,在暗夜中反射出微微寒光。
“这是?”
他举起玉佩,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。
“公主忘了吗?这其实就是公主的玉佩……”
他迟疑了片刻,还是选择将玉佩递给我。
我接过玉佩,细细打量着,这玉佩,好生眼熟。
9
那一年,我将将十二岁。
上元节,整个长安热闹非凡,我也带着莺儿偷偷溜出了皇宫。
街市上有卖糖人的、演杂耍的、摆擂台的、猜灯谜的好不热闹。
“走啊,我们去看看!”
我兴高采烈地拉上莺儿便冲进人群中。
台上的人摇头晃脑,故弄玄虚。
“竹骨撑起纸衣裳,内藏火焰放光芒。借风助力飞霄汉,好似繁星落四方。诸位若是能答上来,我这里且有大奖……”
“孔明灯!”
这可难不倒我,那人还未及说完,我就脱口而出。
只是人群里有个人似乎与我异口同声说出答案。
我循声望过去,是一个将将七八岁的孩子。
我蹦上台一把抢走奖品,原是个孔明灯。
正好今日上元节,还没来得及祈福呢。
那小孩想拿奖品的手悬滞在半空中,嗫嚅着说:“姐姐,我也答对了。”
可是孔明灯只有一个。
我想了想,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。
“呐,小孩,这个能买一马车孔明灯,给你了。”
说着我就要离开,小男孩却拽着我的衣袖。
“姐姐……”
我故意凶狠地瞪了他一眼,伸出手作势要打他。
“别惹我,臭小子,姐姐很凶的!”
小孩吓得缩了缩脑袋,却还是亦步亦趋跟着我和莺儿。
一直到了放孔明灯的河边,我转身,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定定望着我。
我思忖半晌,向他招招手:“小孩,你过来。”
我借了一支笔,和小孩一起把愿望写了上去。
我希望母皇能长命百岁。
至于那个臭小子,我只看到了什么“父亲”“大事可成”之类的字眼。
他见我凑了过去,便立刻捂住不让我看。
我点了点他的脑袋,人小鬼大。
他不服气,嘟囔着嘴:“姐姐不也是小孩,为什么总教育我!”
后来,小孩就一直跟着我们逛街市。
臭小子看见什么都想吃,冰糖葫芦、云糕、糯米团子,就没有他不爱吃的。
“你小子是不是没吃过饭啊!还是今天认准了要宰我!”
他嗫嚅着:“父亲管得严,从来不让我吃这些好吃的……”
我注意到他举着冰糖葫芦的胳膊上,有隐约可见的乌青。
撸起袖子一看,这么小的孩子,竟是伤痕累累。
“这也是你父亲打的?”
他泫然欲泣道:“是教书先生……不怪先生,是我自己不争气……”
我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以后谁再欺负你,找我,我可是本朝最受宠的小公主”
“只要你来找我,我保证让他们死无全尸!”
小孩眼睛亮了亮:“姐姐,你真好!”
谁知道就在我想给他买个糖人时,却发现他不见了……
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见过那小孩。
10
我说呢,自古以来,就没有尊贵如侯爷的丞相之子,来做驸马的先例。
楚云澈既对我有情,如此,便好办了。
回过神来,我佯怒着一把将玉佩冲他扔过去。
“臭小子,当年害我担心了好一阵。”
他看我生气,却好像很开心。
“公主担心我?我当时本就是偷跑出来的,后来看到了家丁在找我,不敢耽搁,就赶忙回府了……”
我拧他的耳朵。
“是吗,那就连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?这么多年,也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?”
他不说话,仍旧用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看着我。
弟弟就是藏不住心事。
我心里忽生一计开口道:
“所以,其实你从那时起,就……”
“是,我喜欢你,长乐!”
“他似乎又有些犹疑,我可以这样叫你吗?”
我翻了个白眼,你叫都叫了,还来问我。
“所以你,不是皇帝安插过来的眼线?”
“我是。”他定定望着我。
“但是我选择站在公主这边。当初本来定下的人不是我,是我自己要求做这个驸马的。”
他的眼中,似有无限柔情。
看向他的某一瞬间,我是真的有些贪恋他怀里的温暖。
但是,我知道,我不能。
11
府上的人只知道,长公主和驸马的关系突然变好了。
以前剑拔弩张,如今却变得如胶似漆了。
我不再让人盯着楚云澈,只是他仍然不能出入我的书房。
那日,我在书房中处理密奏,他却突然闯进来。
“长乐,我亲手给你做的桂花莲子羹,快尝尝!”
说着就兴冲冲端着碗碟向我跑来。
谁知道一不小心,碗碟掉下来,羹汤洒了一桌子。
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:“太烫了……”
我摇了摇头:“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。”
许是我太过自负,自以为看穿了他。
抑或是他太有心计,以情为饵,让我掉进了他的圈套。
当他身着银甲,带领三千羽林军,包围公主府,然后耀武扬威地走进来,厉声道:
“长公主意图谋反,证据确凿,左右听令,拿下!”
我才发现我书房里的兵符是假的,真的兵符早就被他调包了。
李长乐,你多么可笑啊,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,却被人反摆一道!
我恨极了,拔出手中的利剑,不顾一切冲向他。
“楚云澈,本宫杀了你!”
他不让属下上前,自己也不出手,只是不停躲开我的出招。
好一会儿,我脱力瘫倒在地。
如瀑的青丝尽皆散落,白衣上满布鲜血,在残阳的映照下,越发惊心动魄。
“楚云澈,兵符,你是什么时候拿走的?是桂花莲子羹那次,对吗?”
他不敢看我,只点了点头。
“你用它做了什么?”
“我……命令左将军他们按兵不动,静待时机。”
我笑得癫狂,笑中含泪。
“然后封锁了消息,等我死了,再昭告天下,长公主谋逆,已经就地正法?”
他沉默片刻,然后转身大步离开,只撇下一个如此荒唐惨淡的残局。
那些爪牙扑上来,将我钳制住,送到了大理寺。
不知道过去了几天,我只觉得我在那儿待了好久,好久。
大理寺的牢狱暗无天日,到处是老鼠和毒虫,肮脏潮湿,满是腐烂的气息。
无尽的痛苦将我淹没,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,还是死了。
我好像没什么感觉,没什么情绪,只有刻骨铭心的恨。
12
周围突然吵闹起来。
罪犯们都蠢蠢欲动,喊声此起彼伏:“大人我冤枉,放了我吧大人!”
我知道,是他来了。
“公主,皇上宅心仁厚,赐您全尸。”
我艰难地转过身,死死地瞪着他,恨意喷薄而出。
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“楚云澈,楚小侯爷,你好手段!”我紧咬嘴唇,殷红的鲜血慢慢渗出来。
他的脸隐没在暗处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是隐约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光亮。
我拔下发间的玉簪,猝不及防冲向他。
“楚云澈,就算我死,黄泉路上,你也要跟我做伴!”
他却一个闪身躲了过去,将我钳制在怀中,嘴里不停低声喃喃着。
“对不起长乐,你把这杯酒喝下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
“长乐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,你相信我。”
那声音里,似乎承载着无限悲痛。
只是楚云澈,若我再信你,死去的莺儿和我身后的将士们也不会答应。
他见我始终不就范,下令众人一起钳制住我,硬生生将那杯鸩酒灌进了我喉中。
这酒真烈啊,我呛得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可最伤人的,从来不是酒。
意识逐渐从我身体里抽离。
我的呼吸愈加微弱,我感觉我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。
楚云澈将我搂在怀里,还是一样的温暖。
此刻我却只觉得,这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和侮辱。
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
终于,我绝望地阖上了眼。
13
我当然没死成。
我被一场滂沱大雨浇醒。
彼时我躺在宫外的乱葬岗里,周围满是腐尸散发出的刺鼻的臭味。
我的身下,同样垫着一具具没有生气的死尸。
雨水迷乱地打在我的脸上,我只觉得全身肺腑烧灼一般的疼痛,全身痛入骨髓。
但我知道,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。
我艰难地爬起来,一寸寸挪动自己的身体。
好不容易挪到了远一点的大树后,正要藏身休整的时候,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。
是楚云澈。
他发了疯般地在尸山血海中胡乱翻找着,嘶吼声听起来似乎痛彻心扉。
我冷笑着,又往里面躲了躲。
不能让他发现我没死。
等了好久好久,他终于失魂落魄地走了。
历尽千难万险,我终于被左将军救出了长安城。
我奇毒蚀骨,加之早年间体内残存的热毒,本就毒入肺腑,百毒不侵。
当初楚云澈要我假死时,我就打算将计就计。
我在赌,赌楚云澈会不会为了我和李泷济反目。
我的身子一日日好起来。
身中奇毒,靠着古方吊着,虽不致死,但寿命肯定是不长的。
我在想我还有多久才能坐上那帝位,才能干一番大事。
站在操练台上远望,士兵们昂扬向上,有这样的将士,不愁来日大事不成。
左将军突然急匆匆来找我。
“公主,大喜事!”一向沉稳的左将军居然眉飞色舞起来。
“长安发来急报,宫里变天了,皇帝李泷济薨了。如今小皇帝继位,封楚云澈为摄政王!”
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知道,我赌赢了。
我放下手中的长枪。
“他们闹腾完了,也该咱们上场,替他们写上尾声了。”
我抬眼望向远方的大好河山,楚云澈,你该把欠我的,都还给我了。
14
我们长驱直入。
数十万雄兵,一路奇袭。
长烟落日之下,我身披猩红披风,内着银色鱼鳞甲,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。
战马狂奔疾驰,耳边北风猎猎,我眼神紧紧锁定远处的敌军将领。
拈弓搭箭,一气呵成,利箭如流星般飞逝而出,却被那人一剑挡下。
他转身看向我,我这才发现,眼前人竟是楚云澈。
楚云澈,你可曾有过丝毫悔意?
我眼中的怒火顿时燃起,策马奔向他,用尽全力挥剑刺向他。
他似乎也认出了我,眼中顿时奔涌出无限复杂的情愫。
他定然想不到,我竟还活着,而且今日,来取他性命了。
他收起长剑,任由我左劈右砍,却全然不抵抗,只是用尽全力躲避。
楚云澈,你的命本就是你欠我的,既如此,你想还给我,我便拿去!
我对准他的脖颈,用千钧之力劈将过去,那一瞬间,我似乎看到他缓缓阖上了眼。
却没想到突然来了众多士兵一拥而上,冲散了我们。
此役结束没多久,长安便大开城门。
摄政王携小皇帝及众大臣列队城门之前,跪迎公主回宫。
楚云澈手里捧着传国玉玺,远远喊着:
“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,臣与圣上愿让权,惟愿公主殿下为我们带来下一个清明盛世!”
他还当真是能屈能伸。
如今我死而复生师出有名,这个摄政王他自然是当不得。
我策马至城门前,居高临下望着他。
“楚云澈,有种的,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。”
他向我走来,我亦下马迎他。
荒野之上,狂风呼啸,沙尘漫天,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,将我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。
他眼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我不想再去探究。
我提剑径直向他,他却依旧只是闪躲。
我情急大喊:“楚云澈,你再不抵抗,等本宫上位,株连你九族!”
他迟疑了一下,终于开始有所行动。
剑光飞舞,气势如虹,击破了城外的长风。
二人你来我往了数十个回合,势均力敌,直到他身上的玉佩被我锋利的长剑击碎。
那一瞬间,他失神片刻。
而我抓住时机,刺向了他的心脏。
登时血流如注,他捂着心口,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。
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。
良久,他却笑了。
那笑容,分明让我想起他从悬崖归来的那个晚上。
“终于能将这一切都还给你了。”
鲜血汩汩流出,沾染了他素白的长衫。
我深深看了他一眼,执剑上马,向长安城而去。
15
摄政王生死不明,小皇帝自愿退位。
楚家再没有理由发难,我顺利地登上帝位。
入主皇宫后,我才发现莺儿竟还没死。
“其他下人都被遣散了,摄政王,让我在这里等您。”
莺儿奔向我,眼里满含热泪。
说着她便要下跪,我急忙搀扶起她。
她泣不成声:“您真的没死,奴婢太开心了。”
我回到房间,莺儿为我处理伤口。
我沉吟着开口问道:
“当初宫里为何突遭变故,楚云澈怎么会变成摄政王?”
原来,当初楚云澈和李泷济约定,让我假死以谢天下。
李泷济说,若非我真的死一次,追随我的将士们是不会放弃的。
楚云澈以为,他递给我的,是假死药。
却没想到,那药不仅是真的,且是天下至毒。
楚云澈知道真相之时,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他发了疯一样地闹,可李泷济以楚氏家族相威胁。
后来,二人再一次因为我的死起了争执,李泷济龙颜大怒,将他打入地牢。
于是楚氏谋划逼宫,在大殿之上结果了李泷济。
新帝年幼,楚云澈便被推举,做了摄政王。
原来竟是这样。
我突然想起我刺向他的那一瞬间。
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,分明是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那一剑,就算他还了我的命。
只是,一次不忠,终生不用。
三日后。
我登基为帝,成了大齐第二个女帝。
百万民众在我面前俯首称臣,山呼万岁。
这是熙宁元年。
接下来,将是我的时代。
全文完